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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繁华的街头，隐匿于巷弄之间的布鞋店，仿佛是时间的守护者，静静地诉说着往事。已经多年未曾穿过手工鞋的我，再次踏入这家布满岁月痕迹的小店时，不禁被那些陈列在货架上的布鞋所吸引。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，仿佛在等待着有缘人的归来。

这些布鞋，仿佛是时光的钥匙，轻轻一转，便打开了我岁月记忆的大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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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，我刚从外地跟父母回乡，脚蹬一双黑色小皮鞋，走在乡间的泥土路上。没想到，天下起雨，地面变得湿滑泥泞，皮鞋走在上面，鞋底裹着泥，吸着水，又湿又重又冷又硬，到了奶奶家，一双漂亮的小皮鞋早已面目全非，惨不忍睹。

奶奶瞧见，心疼地说：“娃的脚今天受罪喽，赶紧换上新布鞋。”说着，便从床头的小柜子里拿出一双崭新的布鞋让我换上。

这是一双鞋底雪白，鞋面是红色灯芯绒的小布鞋，很漂亮。我赶紧穿上去，像个兔子在地上蹦来蹦去，这鞋子舒适、温暖的感觉，像奶奶的爱包裹着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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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奇怪这双鞋子在我的脚上不大不小，这么合适。

奶奶笑着告诉我，听说我们要回家乡，她向妈妈打听了我脚的尺码，在空闲的时候，就提前做起了布鞋。

在乡下生活的日子，我时常坐在奶奶身边，看着她做布鞋。

她先将打过浆糊的布，一层一层叠加、铺平、晾干，然后剪脚样，缝好鞋边，开始纳鞋底，奶奶的手在鞋底上穿针走线，娴熟自然，很快，针脚紧密均匀的鞋底就做成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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姑姑也会在闲暇时光，一手拿着鞋底，一手拈着针线，埋头纳鞋——不仅是奶奶和姑姑，还有许多村里的女子，老的，少的也都闲不住，村荫下，院墙边，常常有围聚在一起纳鞋底的身影。

她们在做这些手工活计的时候专心又开心，虽然手指上戴着顶针，但仔细瞧，指节上依然有抵针穿线时留下的深痕，手面上也有被麻线勒得青青紫紫的印子，但，这算什么，从来没听谁说过苦，反而不时会传来阵阵笑声。

纳鞋的人乐在其中，是因为有事可做的乐，是能够让家人穿上合脚的鞋，舒舒服服走路的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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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曾学着奶奶的样子尝试着学习纳鞋底。锥子像一条顽皮的小鱼，在我的手中左歪右倒，不肯乖乖就范。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，才终于将它穿进鞋底，小心翼翼地将针引入，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，将线使劲拉紧。

就在我自以为是地得意时，奶奶却急忙拿走了我手中的鞋底，用一种既温柔又严肃的语气告诉我，这样纳鞋底线根本拉不紧，用这样的鞋底做出的鞋，穿着也不舒服的。原来，这纳鞋底并非我想象中那么简单，它需要精准的力度和娴熟的技巧，才能确保每一针都紧密而均匀。

奶奶耐心地教我纳鞋底，渐渐地，我领悟到这门手艺的精髓，学会了如何掌握力度，如何运用技巧，如何让每一针都充满爱与温度。

那些夜晚，我们祖孙俩围坐在凉床上，一边纳鞋底，一边聊着家常。月光洒在我们身上，仿佛给我们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。我们的心灵在这一刻相互交融，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悄然静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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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，市面上流行起球鞋，运动鞋，旅游鞋，可我还总穿着一成不变的手工千层底布鞋，心里总是不甘。于是总以这样或者那样的借口，嚷嚷着学校要开运动会，要求大家都要穿白球鞋，班级要举行诵读比赛，要统一穿黑色的小皮鞋……布鞋渐渐不再穿，似乎连同那些穿布鞋的岁月，也渐而淡忘了。

很多年后，再看到千层底的布鞋，想起已逝去许多年的奶奶，想起当年和奶奶在月光下纳鞋的时光。

我回家问娘，当年奶奶做的布鞋还有吗？

娘说，布鞋都没人穿，鞋底是有的，做成拖鞋，在家里穿。

于是，我拿了一双穿在脚上，细密的针脚，像一双老手在轻柔地按摩脚底，它们不仅仅是一双鞋子，更是一种情感的寄托，一种对过去的怀念与珍视。穿上它们，仿佛是在与过去的时光相遇，与那些曾经陪伴我走过的人和事重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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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的，虽然奶奶不在了，可是奶奶纳的鞋底还在，奶奶与我曾经坐在院子讲的故事还在。奶奶离开了，奶奶的爱却从来没有离开过。无论时光如何流转，那些岁月的记忆也将永远镌刻在我的心中。

（已载10月25日《德州晚报》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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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ND

■作者：花妩妍  ■编辑：王晓松

■责任编辑：陈广江   ■终审：张富涛